机舱内的警报系统“嘀嘀嘀”地狂叫, 飞机下降速度达到了近100米/秒。谭真咬着腮帮, 放松拉杆、收油门, 奋力减少着飞机的滚转……可飞机完全进入了不可控状态, 呼啸着从一层层云海中翻滚跌落。
高度还在往下掉, 数字仪表的指针错乱了。
机身不停旋转, 舱外的蓝天白云变得狰狞而绝情。谭真被飞机跑甩着, 眼前忽明忽暗。
耳机里的声音在怒吼。
他不服从。
他不放弃。
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考核,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螺旋改出。
他从记事起就渴望像自己的父亲一样,驾驶着战鹰征战蓝天。
他比所有人都努力, 他比所有人都热爱。
他救得回来。
救不回来,他也不能做摔飞机的人。
同一时刻,远在云南的机场早已在分秒间乱成一团。空情预警启动了, 各个岗位上的人均在偌大地机场内整齐奔跑起来, 像渺小的蚁群。
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只要空情预警一响起他们便会在心中祈祷, 祈祷蓝天庇佑, 一切平安顺利。
命运会不会轻轻抬手?
2000米。
1800米。
1500米。
……
飞机却离咆哮的深海越来越近, 彻底无望了!
谭真红着眼, 大脑嗡鸣, 全身紧绷。
他不能摔飞机。
塔台内的空气凝集着,失态后的大队长语气急促, “兄弟,跳!跳!”
来不及了!
跳!!!
蓝空中, 急速翻转的飞机“砰”地一声巨响, 火花四射,玻璃舱盖炸开,烟雾和碎片中,战机内的人连着座舱被威力巨大的火箭推进器打向深空。
降落伞的伞花在涡流中缓慢打开,四分五裂的战机裹着一团浓烟与烈焰,彻底翻滚着坠向了碧海汪洋。
……
塔台里的电话爆炸了。
所有的搜救工作在同一时间开始启动,警报声贯穿长空。
在机场内等待着飞行的飞行员们知道出了大事,可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出事。当于海的战机顺利落地时,早已安耐不住的孟志超直接从机场里冲过来,把从塔台上跑下来的大队长堵住。
“队长,谭真呢?”
大队长哪里有空睬他,“你先去归队。”
孟志超双眼一红,堵住他去路,“谭真呢?他出什么事了?”
“孟志超我让你归队!”大队长怒指着他的脸,“你他妈别在这给我添乱……”
一旁的地勤兵赶紧把孟至超拉开,哪知孟至超的犟劲也上来了,还要拽大队长。一个拉不住他,又来一个,两个人一起把他架开,“至超你冷静冷静!谭真摔飞机了!”
摔飞机。
不知道是谁把消息传到了后面的家属区,不明就里的空勤家属们无法联系上自己的丈夫,很快都赶来了部队。这些军功章背后的女人还不知道出事的是谁,却已经在全军的警报中哭喊落泪。
平时对她们毕恭毕敬喊“嫂子”的小兵们早就接到了指示,一个也不能放进去。她们只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消息,她们只想知道到底是谁,但此时全军都在封锁消息。
于是女人们就在门口哭,然而没有人在此刻顾及她们的哭泣。
……
那一晚,远在南京的梁京京直到临睡都没有收到谭真的消息。
她并不感到奇怪。
他们已经开始最后阶段的考核,梁京京想着他的手机估计一早就被收掉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谭真依然音讯全无。
梁京京还是在心里表示着理解,却也开始不可抑制地想他。见不到人,能听一听他的声音,又或者跟他传两条消息都是好的。
然而这一次,谭真失联了近二十天。二十天里他没有给她一条消息,也没有拖人给她传过消息。她试着打他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谭真要不是军人,这简直就是在甩她的架势了。
这天晚上,来了例假的梁京京肚子疼得厉害,跟她合租的小姑娘带了两个朋友回来玩,弄得家里吵吵闹闹的。
备完第二天的课,梁京京看看手机,给徐宁打了个电话。
“你好,京京。”
梁京京说:“哈喽,打扰你了。”
“客气了。”徐宁声音淡淡。
“你不忙吧?”
“不算忙,找我有事吗?”
梁京京说:“也没什么事,谭真他们那个考核快一个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除了他梁京京也想不到还能联系谁。谭真倒是给过她队里的电话,但梁京京还是怕影响他的,从来没有打去过。
徐宁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徐宁只是沉默了两秒,可在这两秒间,梁京京却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你怎么不说话?”梁京京问。
徐宁清了下嗓子,“你说什么了,刚刚好像信号不好,我没听清。”
梁京京直接戳穿他:“你慌什么?”
“我哪慌了。”
梁京京的一颗心沉了沉:“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一句问过去,那头彻底沉默了。
过了两秒,徐宁有些闪躲地说:“不要瞎想了,等他考完了肯定会跟你联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梁京京说:“你人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徐宁停了停,道,“京京,他们队里出了个飞行事故,现在不好跟外面联系,你安心等一等。”
“不好跟外头联系怎么偏偏跟你联系上了?”梁京京的声音冷下来,眼眶却说热就热,“什么意思啊他,你们是不是有病,什么事都要藏着掖着,弄得人这么着急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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