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斯·卢瑟一只手撑着地毯, 以保存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尊严。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会比实际情况更糟, 他的父亲——那头愚蠢而粗俗的猪——大字不识一个, 却精通折磨人的手段,年轻时厮混的经历, 让他很清楚要怎么让自己无能、虚弱而又有着远超自己能力的傲慢的儿子痛苦不堪,却不至于劳动医生。
所有的伤口都不会在明处,甚至所有的折磨都不会伤筋动骨, 莱克斯知道只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呆着, 明天他甚至可以照常去上课,而在他的伤势彻底好转之前,他的父亲是不会在这栋别墅里现身的。
多可笑,好像那家伙来这里的唯一一个目的,就是折磨自己的儿子。
所有窗户都关闭了, 但通风系统还在运作, 所以房间里的空气不至于让莱克斯头昏脑涨,他现在的头昏眼花大概都是毒打所带来的后遗症。
莱克斯很清楚该如何应对它们。
他用手撑着地面, 在心中默数着时间,休息了几分钟后, 他慢慢地扶着地面跪坐起来, 挪到墙边——值得庆幸的是他在忍受打骂时就很有先见之明地滚到了墙边, 所以他只需要移动很短暂的一段距离就能达成目的。
他用背部抵着墙面, 缓慢地站直了身体。
做完这一整套动作让他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莱克斯喘着气, 又休息了几分钟, 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
卡尔扶住了他。
……又或者,是他自己站直了身体?
“我记得自从我知道了他的存在以后,就经常来这里看他。我知道他的父亲从精神和肉体上虐待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可以救他出来,然后呢?”卡尔自言自语,“所以我回去问亚历山大该怎么办,亚历山大告诉我,他的父亲患有癌症却没有发现,再过最多两年他就会去世,到时候莱克斯就自由了。”
“我以为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救他呢。”死亡说。
“在未来,我们可能会成为彼此的敌人,但现在,我们都还是孩子,彼此素不相识。”卡尔说,“我不能用‘可能’的罪行为他定罪,因为任何人都是‘可能的罪人’。”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承认了:“但我确实……害怕他。当时我有很多种处理方式,恐惧让我选择了最不留痕迹的一种。”
旁观。
在莱克斯受苦的时候他就躲在一边,此刻也是一样。卡尔知道年幼的自己就躲在几公里外的一栋公寓上,凝视着莱克斯·卢瑟,预备等他受伤太重或是坚持不住的时候带他离开,为他疗伤。
假使需要的话,也许他能安慰和劝导莱克斯几句,但即使是年幼的卡尔也清楚莱克斯没有这样的需求。
不,或许是有的。
但年幼的卡尔要怎么克服心中的恐惧,去面对那个终身仇视他,并且真正杀死过他的敌人呢?
所以他只是在不远处注视曾发生过的一切,注视着莱克斯痛苦的翻滚和痉挛,注视着他在每一次经历了辱骂和毒打后,是怎样颤抖着站直身体,回到房间。
“我那时候太胆怯了。”卡尔说,“我不知道看得太用心会发生什么。”
“所以,”死神礼貌性地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饶有兴致,“你爱他,是因为你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他共同经历了这一切?”
“嘿。”卡尔说,“我的记忆还没有进行到那个地步呢!”
“但你已经感觉到了。”死神说,“记忆会丢失,感觉却不会。”
“我不知道诶,你真的是一个可以用来谈论感情经历的对象吗?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自己的感情,而且你的爱对生者来说太可怕了。”卡尔岔开话题。
死神反问:“难道他的爱对你来说不可怕?”
卡尔凝神思索了一会儿。
他看着莱克斯艰难地站好,慢慢走向楼梯,扶着楼梯的扶手,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迈步,就算房间里空无一人,也要强装着若无其事。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卡尔说,“从这时候起我就开始爱他了。不是因为别的任何一种原因,不是因为他的残忍、冷酷和暴虐,而是因为他的坚韧、毅力和智慧。”
他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他爱上莱克斯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在拥有某些共性的同时完全相反……很多时候莱克斯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对卡尔来说,那些共性,或者那些完全相反的面,都不是他爱莱克斯的理由。
不能否认那些东西是他和莱克斯纠缠得如此之深的原因,但那不是他最初爱莱克斯的理由。
“莱克西并不是一个‘坏人’,一个总想着操纵人、命令人、折磨人的恶棍。我不打算为他开脱,他当然会这么做,有时候,也能居高临下地欣赏他所造就的惨状,但他不以此——以痛苦、混乱和悲伤为乐。”卡尔说,“让他觉得愉快的是‘权力’,而权力所导致的后果,无论是好是坏,他不是非常关心。”
“可迷恋权力的人同时也是可悲的……权力虚无缥缈,权力本身并不能为他们带来任何东西。”
莱克斯原本完全有能力去依靠自我平衡权力带给他的愉快和不愉快。
如果没有超人。
“我对他来说是无法理解的,任何科学家或是有智慧的人都难以忍受这种存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对他来说又是占有绝对优势的,权力家同样无法忍受这一点。最后,我完全破坏了他对自我的平衡——因为在我出现之前,他觉得他的人生十分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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