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这儿瞧见阿迟的身影, 好像还是数年前的事情了。”褚清靠在书架旁,视线专注的落在吕迟身上。
室内暖意充足,吕迟便脱了厚重的外袍,露出里头轻便的衣服来。
听见褚清开口,他正抽书的动作一顿, 转头看向他,道, “有那么久?”吕迟想了想, 接着道,“到底不是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候了。”
褚清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只笑,“阿迟何时有忧有虑过?”
这话说的吕迟脸色挂不住, 抿抿唇却又不好强反驳,“我是想忧虑的,只人人不知防备什么,仿佛让我知道了, 天就要塌了一般。”
这话倒说得也没错。吕迟从小给人隔绝着, 无论是凡尘琐事,亦或朝政纠葛,半点儿与他沾不上边。他自己摸摸索索从边角窥得一点, 在心里想想又是个半真半假的, 如今自觉地糊里糊涂, 也烦恼的很。
褚清走到吕迟身后, 目光从他肉嘟嘟的耳朵上落到吕迟的脸侧,强自忍耐住那伸手摸一摸的冲动,沉声道,“阿迟的命数早就是算好的,生而忘忧……”
吕迟出言打断他,“呵,那等算命术士说的话,有几句能当真。”
褚清的手已经抬到了吕迟的颈后,却随吕迟转身给拂去了一边。
“这套书约莫已经是绝版,我不好直接要的,”吕迟将书挑出来放到一边,又让宫人取过自己的外袍要穿,嘴上道,“我就借一个月,等抄完一套就还回来。”
抄一个月的书,也好静静心,省的成天将那小精怪记挂在心里。
“这书本来就是寻来给你的,还什么?”褚清上前将正帮吕迟穿衣的宫人挡到一边,抬手欲给他整理衣襟。
吕迟从前娇气哼哼哪里管的上这等琐碎小动作,此时却觉得十分不妥,伸手拦住,嘴上轻松随意的道,“做什么,当我连一件衣服都不知道怎么穿吗?”
他说着飞快的将自己的衣扣弄好,后捧起书往旁退了两步,扭头就是个要走的样子。
吕迟心虚想跑的模样太过明显,褚清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将人拉住带到自己身侧,拧眉问,“着什么急?”
原站在屋里一旁的宫人瞧见这场面,忙往后退了下去,屋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什么旁的事情?”吕迟瞪着眼睛,平日里炸开的气势不知怎么发不出来,他越往后缩,褚清就逼得更紧,仿佛要从吕迟身上看出花儿来。
吕迟紧紧抱着怀里的几本书,也不知褚清抽的是哪门子的疯,只能自己在心里直骂:真是天杀的为了几本书到这里遭罪来。
他的凶气全都装出来,如同纸老虎一般一戳就破。褚清给吕迟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弄得心里也跟着上上下下,终究是无法完全狠下心,末了停在吕迟脸前约莫三寸的位置,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哑声道,“没有旁的事情,只是这儿沾了一点灰,我给你拂了去。”
褚清的手上的桎梏随即松开,吕迟连忙往后退一步,心有余悸的看着褚清,又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道,“那,那这回我真走了?”
他足尖往外一挪,勉强停住听褚清后头的话怎么说。
褚清垂在身侧的指尖一松,认了自己对吕迟实在无法强求的事实,后轻轻点了头,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吕迟给他这姿态弄得有些摸不清楚,可经过前头那一下,他却也不敢再留,转身就走。
分明是自个儿忽然吓人,此时倒是不知在生气什么。
经过这么一遭,吕迟便懒得又怕乱跑,干脆定下心来真在家里抄起书来。
秦地派来的信使虽日夜兼程却也还在路上,褚瑜那一边又是往战事初歇的韩地去了。
韩地原本在三地之中实力最为雄厚,后将城中当权贵族斩尽,却又留下几个风评极佳的官员,留在原位,甚至有往上升迁到秦都之中做京官的,如今几月纠葛过去,已经表面上已经初初恢复了战前的平静祥和。
因着打仗加重征税,百姓生活多半有富转贫,原本家底就不殷实的更是难以维持,褚瑜巡视一圈后,下了果断的命令,将来年征税减半,又命人将从前韩王统治时候几桩有名的冤案找出来,命人查明真相,后再由着原本韩地官员出言划策,几件事情办完,百姓之中原本还有些许的闲言碎语一下再听不见。
后连着吴地与郑地也是相同做法,算是将民心平了下去,少了一层隐忧。
褚瑜连天没个歇脚的时候,李勋连瞧了几天他不眠不休,心里干着急,言辞之间隐约让一起跟来的褚宏安劝,褚宏安却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用他的话说,“父亲哪里会听我的?”
李勋着急了两天,到底坐不住,自个儿一步三挪的到了褚瑜的身边,含含糊糊的开口,“殿下,您这般劳累,若是拖垮了身子怎么好?”
自打那吕迟走了,也不知怎么的将殿下的那点儿难得的鲜活气一块儿带走似的,整个人见不着一点儿笑意。除了下达指令的时候有几句话,旁的时候就如同个蛤蜊,嘴都撬不开。
这会儿听了李勋的话,褚瑜也不过手上书写的动作顿了顿,后不过一瞬便继续飞快的下笔,显然是个不听劝的模样。
李勋既然开了口,就是要劝出一个结果的打算,见这般说了不听,干脆就转了个说法,他用眼角斜看着褚瑜,刻意道,“也不知吕公子在晋国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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